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是事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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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今天，她的人生入了冬。

喻欢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公司，好像是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，又好像遇到一个她最为讨厌的人，好像她倒在了哪个人怀里，又好像她听见有人用甜腻的声音打了个电话。最后，她好像被人弄上了车，到了一个她熟悉但却再也不想来的地方。

等她回过神来，她已经躺在了云泽公寓的床上。盯着卧室上方的中央水吊灯，钻石在灯光的照耀下，流光璀璨，光芒四射，美丽的像是一场梦。

“你醒了。”

喻欢一转头，看见董秋秋千娇百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，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，看见喻欢醒来，将放在床边的热水递了过去。

“啪。”

精致的玻璃杯碎在地上，灯光流转在破碎的痕迹上，勾勒出惊人的美丽。

“有些东西，碎了倒是比完整更好看。”董秋秋盯着地上的玻璃片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，笑了笑，像是丝毫不介意喻欢警惕的样子，“张妈。过来清理一下。”

公寓雇佣的清洁员熟练的清理了房间的碎渣，临走前还好心的提醒一句：“董小姐走的时候小心点。别摔着了。”

“嗯。”董秋秋微微点了点头，起身在卧室又拿起一个杯子，结满水，放在喻欢的面前，“不喜欢喝水的话，冰箱还有饮料和茶。当然，我也不介意再为你泡杯咖啡。”

看着董秋秋在卧室一派自得的样子，好像她才是这个公寓的女主人，喻欢终于清楚的感觉到，那些她不曾参与的三年，到底在这间公寓留下了多少痕迹。

“云泽还在公司，我已经告诉他，我陪着你到家。”董秋秋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，“理由是，和归于好。”

喻欢终于绝望的闭上眼睛，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。”

“不想什么。”董秋秋愉快的欣赏着得之不易的喻欢绝望的表情，低头喝了口咖啡，沉浸在咖啡的醇厚味道中，只感觉身心愉快。“我只是告诉你事实啊。”

这才是喻欢心里最不想承认的。那些不堪的，恶毒的，她竟一句也无法反驳。这世上，让人绝望的，不是别人恶意的揣测，也不是敌人狠心的阴谋，而是横跨在时光里抹不去的，事实。

“对了，关于你母亲的我是骗你的。”董秋秋无所谓的笑了笑，丝毫不顾及对面的喻欢已经黑了脸，“反正有没有事，你母亲不要你已经是事实。”

一串的大悲大喜，喻欢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，天地都在她眼前崩塌了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。肚子一阵抽痛，她小心翼翼的摸着腹部，心里还存着一丝温情。

还好，还有一个人是真实为她存在的。

看着喻欢小心的动作，董秋秋眼睛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，那天在咖啡馆她早就看见了喻欢这个动作，又得知两人最近大肆购买了一些婴儿用品，就派人好好的查了查，本来只想确定喻欢是否是真的怀孕，没想到，还真让她查出来一个秘密。

“不过。我这里还有一个事实，你要不要知道？”

看着董秋秋眼里已经快实体化的得意，喻欢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话，告诉她不要听不要听，可是现在的她，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，她咬着牙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：“说！”

“呵呵。”董秋秋起身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，像一个胜利者站在山顶俯看满是尘埃的失败者，一字一顿的说：

“你，没有怀孕。”

“怎么可能！”喻欢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，扯着董秋秋的衣领，脸上堆满了惊讶，“你在骗我！明明已经去过医院检查过。”

“不信？自己看。”董秋秋一挑眉，从包里拿出手机丢到喻欢的面前。

这段视频就是董秋秋的意外之喜，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一段很短的视频，视频里的人她都很熟悉，躺在床上的她，在床边商量的云泽还有常梦舒。

“......不如，骗她说怀孕了，至少她可以活下去......”

“不......可能......”喻欢松开拉着董秋秋的手，慢慢滑落在地。

骗人！

这个孩子是她对于这个家最后一丝留恋，为什么.....为什么是骗她的。

“你可以打电话向你好友求证啊～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骗你了。说不定你就相信了呢～”董秋秋一把抓住喻欢的衣服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。“我说，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。”

“不用了。我信。”

难怪，常梦舒总是劝说她放弃仇恨。难怪，云泽对于这个孩子总是冷冷淡淡的。

原来，都是假的。

从小到大的友情，假的。不离不弃的感情，假的。奶声奶气的孩子，假的。美好的未来，假的。

喻欢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董秋秋的眼睛，才发现这双眼睛比她想象中更为漆黑，像是圣经里描述的地狱，藏着痛苦的刑罚和无尽的绝望。这样一双眼睛，看向了她。

“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？”这是喻欢最后一场挣扎。

而董秋秋，走到窗边，拉开紧闭的窗户，带着夜晚独特寒意的风吹进了整个卧室，寒意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，侵入人的心与肺。身姿妙曼的女子站在风口，微风吹动她轻柔的丝发，吹向了更远的天际，月关柔柔的洒落在她身边，仿佛房间所有的光与热都集中在她身上，模糊了人的双眼，让人觉得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子，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，是绝望之人唯一的救赎。

喻欢听见董秋秋凉凉的声音，带着夜晚的漆黑颜色，飘进她的耳朵。

“除了我。你还有选择吗？”

的确。毫无选择。

在这个即将春暖花开的季节，在这春海棠气味妩媚至清寂的夜晚，喻欢缓缓闭上眼睛，留下最后一滴眼泪。

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声音。

缓缓的，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。

“好。”

马太福音里说，地狱，饥渴却没有水喝的地方。

再也没有一杯水，可以解她的渴。

第185章短的是人生

“你现在伤心或者绝望，都别忘了是谁导致你今天的下场。”

“假证就藏在云泽的办公室里，你用什么手段我不管，偷出假证，你就可以拿回你父母的公司。”

“你现在想哭就哭。但是在云泽面前你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，来降低他的警惕。”

“喻欢。”精致的眉宇里，是从骨子里带来的冷绝，喻欢才发现，董秋秋一直和云泽很像，那种灵魂上的孤寂和冷漠，像是飘在半空的孤魂，抱住一点火光就当做整个世界的太阳。“这辈子，你和云泽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？不可能！”

何其有幸，她曾是云泽的太阳，又何其不幸，她终究只是一团转瞬即逝的火光。

日升日落，又一周过去了。

“心情很好？”萧铭往董秋秋杯子里续加里一杯咖啡，热腾腾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精致的脸庞，连带着嘴角的笑容都变得几分虚幻。

“算是吧。”董秋秋，低头喝了口咖啡，无所谓的笑了笑，“好戏就要上演了。”

“好戏？在这？”

“嗯～我计划已久的好戏。”董秋秋拿起电话看了看时间，包含深意的对着萧铭勾了勾嘴角，岔开了话题。“你这咖啡店经营多久了？”

“五年了。”

“嗯。”董秋秋转动着勺子，搅拌杯子里甜腻的甜糖，漫不经心的问道：“不想扩大经营？不想开连锁店？难得你这里的生意这么好。”

“不想。”望着墙角一朵盛开的花，萧铭淡淡的说：“我喜欢的东西，不用太多。不管他是不是很多人喜欢，我都知道他在我心里的是独一无二的。”顿了顿，将眼光收回，移到眼前的雾气上。“人也一样。”

悠长的眼神像是透过了雾气，董秋秋突然觉的她无法直视眼前的萧铭，将咖啡一放，起身推开萧铭。

“那个，他来了。”

萧铭一回头，看见了穿着灰色衬衫的云泽，一脸漠然的走了过来。

“什么事？”云泽推开董秋秋放在他手边的咖啡，“还事关喻欢？”

董秋秋脸色变了变，又恢复到一脸复杂的表情，略作挣扎后释怀。“反正在你心里我就不是好人，那我还是实话实说了。”顿了顿，故作疑惑的问了问。“你和喻欢最近怎么样？”

听到云泽淡淡回答“挺好的”，董秋秋抿了抿嘴，心思千回百转的开口。“还记得我上次找你说的三年前的事？”

“嗯？”

董秋秋抬起头盯着云泽琥珀色的双眸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。“我怀疑，喻欢回到你身边是为了那份假证。”

一声假证，成功的让处惊不变的云泽变了脸色。他一把抓住董秋秋的衣领。“什么假证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但是我知道，喻欢她根本不爱你！”眼前的云泽气势太过强势，逼着董秋秋不得不向后仰想要逃脱，却被云泽一把抓住。

“给我好好解释假证的事！”

“当初你弄垮喻欢她爸的公司不就是因为弄了假证才成功的吗！”

“没有。”云泽居高临下的看着董秋秋，深邃的眼睛里透露出他对于眼前人的不屑。“从来没有什么假证。我云泽向来行的正坐得端。如果你是因为假证的事，那你可以走了。”

董秋秋猛的站了起来，脸上充满了震惊。“不可能.....明明我听到了啊......”看着云泽眼神里的不屑，倔强地扬起头，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精心安排的计划，咬着牙说道：“不管怎么样，喻欢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你。”

“假证存在也好，不存在也好。她选择偷取假证。”风声渐渐变大，远处的乌云有着向外扩张的趋势，更加浓郁的沉黑。董秋秋手指在玻璃杯上无意识地滑动，声音不自觉地低沉里下去，音调里充满了蛊惑：“就是选择不相信你。她只想着复兴自己公司，一点都不在乎你。”

“喻欢她。恨你～”

天际的云终于不堪负载地沉了下去，天空一瞬间暗淡下来，第一滴雨带着决裂的气势离开了它最初的眷恋，以着不可挽回的姿态，堕入满是尘埃的大地，渗入不为人知的黑暗中。

“啪。”

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董秋秋的脑海里，摸着火辣辣的脸庞，董秋秋眸子里充满着不可思议。“云......云泽／你竟然打我。”

“我警告你，董秋秋。”云泽恶狠狠的掐住董秋秋精致的下巴，泛白的指尖宣泄着内心的愤怒，眼睛渐渐被窗外的染成了墨色的黑，像是刮起龙卷风，绞的董秋秋心里一阵发慌。“我不管你打着什么主意，给我离欢欢远点。”

佛经指出，人的存在本身为苦，苦是在所难免的。人有五蕴六识，所以幻化成人生八苦——生苦、老苦、病苦、死苦、爱别离苦、怨憎会苦、求不得苦、五阴炽盛苦。

七岁时，一场大火烧光了一间精致的房间，也烧光了董秋秋对于这个世界最后的温情。高傲的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，艳丽的血色里的精致的眉宇上，永不再落的冷绝与孤寂，告诉董秋秋关于这个世界最后一个谎言，一同那些静谧时光里，女人抱着女孩，在阳光明媚的下午，指着书上的字温柔地说话。

“我要你知道，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是等着你的，不管在什么时候地方，反正你知道，总有这么一个人。”

在十年后，再次看到那久违的冷绝，所以她才以为这个世界的那个属于她的、唯一的可以温暖她的人，在她经过了漫长时间的寂寞后，终于出现了。终于有人可以陪她跨过漫漫寂寞黑夜，像夜晚中唯一月亮，带着温柔的语调，指引着断肠人归家。

可古希腊学者恩培多克勒指出，月亮的光，是依赖于太阳的光。人们在夜晚所见的月光，不过是宇宙对人类的可怜的嘲笑。

在这个大雨将倾的下午，董秋秋终于明白。在那个烈烈大火里，女人薄凉的嘴唇里，告诉了她属于这个世界唯一的真话。

长的是折磨，短的是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