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星夜未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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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萃，鬼族的首领。

这个名字，在几百年前是笼罩于玄古大陆上的一层血色阴影，是那场百年大战中每一位幸存者不愿再回想起的恐惧。

整个木巫一族中，真正参与那场战争的也只有鲁长老、栾长老和老族主三人。但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，此时堂中无人不知。

“不可能！”林护法惊呼出声，“鬼族早就灭绝了，幸萃也死了，大祁山脉下还镇压着他的一颗头颅，他不可能复活。”

鲁长老平静地睨了他一眼，摸了摸山羊胡子，不急不缓地道：“林护法说得也对，幸萃若是复活了，这整个大祁山脉都得跟着陪葬。我们古老一脉的木巫和地巫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，该向老祖宗以死谢罪了。”

“鲁长老息怒，晚辈不是这个意思。”林护法瞬间倍感诚惶诚恐，连忙解释。

大祁山脉下镇压着幸萃的一颗头颅，几百年得以平安，自然与木巫和地巫在此地守护百年分不了干系，尤其是古老一脉的巫者们，所继承的是最纯粹的力量。

杉洋眉头紧蹙，不难看出他的犹疑，久久拿不定主意。

二位长老都是经历百年大战的老人，对鬼族十分熟悉，绝不会拿此事玩笑。

但林护法所言也非虚……

最后，还是鲁长老打破了局面。

“此事若真与鬼族相关，那就不是我一族可抉择之事了。”

“鲁长老所言极是。”杉洋慎重点头，“这是首次出现狂暴巫者，想必不止我一族如此困惑，还是先与其他族长联系，再共同商议为妙。”

鲁长老与栾长老也不怠慢，征求柳护法同意后，带着柳书就向着离得最近的地巫族方向去了。

不知何时，黑压压的乌云浮现，盘旋在大祁山脉上空，大雨将至。

夜晚。

时无一仰卧在潭边巨石上，哼着从小听到大的旋律，欣赏满空的夜星。

“你倒是悠闲自在。”

上空飘来一个声音，有一人御风而下。

面对这位不速之客，时无一眼皮都没抬一下，继续翘着二郎腿晃啊晃。

“要下棋吗？”那人提灯来到她身旁。

旋律停止，时无一起身挪到旁边，在平滑的大岩石上给这位客人留了个地。

明月高悬，繁星满天，二人似乎习惯了在昏暗的灯火中对棋。不知何时，零九卧到时无一身后，充当起她的靠背。

时无一执起白棋，落子，不合身的衣服随着动作，让一大截儿莹白的小臂暴露在月光下。

“衣服短了好多。”那人说道。

“那可不，好歹我们也有三年未见了。”时无一莞尔一笑。

“看来除了我，空峰山没人愿意给你送东西了。”那人落子。

“送？我可是给过报酬的。”时无一略有不满。

对面的人但笑不语。二人又在沉默中下了片刻棋。

轮到时无一的回合，她却将棋子捏在手中把玩，迟迟未落。

那人也不催促，沉着等待。

“看你还有闲心找我下棋，应该很顺利吧？”

那人也把玩起手中的黑棋，虽未作答，唇边那不禁加深的笑意已经给出了答案。

他笑起来很好看，唇角微扬，眉眼弯弯，带着满满的少年感。

只可惜从时无一第一次看到起，就非常不喜欢，因为在这个笑容里，似乎所有人都变成了任凭他玩弄的棋子。每每看到，她都忍不住想刺破这层虚伪。

“不过我万万没想到，你居然会对自己的同族弟子下手。”

那人剑眉轻轻一挑，笑意愈浓，“看来昭杏是真心与你交友。”

时无一微怔，呼吸稍滞，虽只有一瞬，但依旧被那人看在眼里。

“这山谷里度日如年，不找点乐子保持活力，早晚要变成活死人的。”她漫不经心，终于将手里玩了许久的棋子落下。

那人紧跟其后地落下一子，又回到了她的回合。

“与其说得天花乱坠，倒不如眼见为实。若不这么做，族里的人又怎会明白局面紧急，刻不容缓？再言之，此事越早引起重视，你离开山谷的希望就越大，这不正和你意？”

闻言，时无一唇边勾起嘲讽的笑意，面前这人在她眼里可没这么好心，那种惺惺作态的样子她早就看烦了。

“巫族真的很喜欢推卸责任，事后还摆出一副心安理得的姿态。”时无一说完就不打算再搭理，托着下巴皱眉思索，一副一心扑在棋局上的模样。

那人轻笑两声，便不再开口。

夜露深重，山间更甚，两人的发丝上不知何时都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雾气。

“不玩了不玩了，困死了！眼睛都睁不开了。”时无一胡乱将棋局打乱，纵身越下巨石。

如何都思索不出下一步棋，一定是她太困了的缘故！一定是！

那人对于她的无赖似乎也习惯了，衣袖轻拂，棋盘消失不见。

“睡去了。”她摆摆手，朝茅草屋走去，身后那人的声音又悠悠传来。

“昭杏在她哥哥和林护法的保护下成长，天性善良，天真烂漫，唯一接触过的外人也就只有你。”

她停下步子，没有回头。

那人缓缓起身，月光照着他的侧脸，“若你真把她当朋友，最好还是离远些，别到了关键时刻影响了判断。别忘了，以我的身份，要带她出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。”

她微微侧头，声音有些许冷意，“你这是威胁？”

“威胁？”那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，神情冷峻，“这是警告。与你合作，我所背负的不止是背叛木巫族一项罪名。这条路，不容失败。”

只言片语的瞬间，气氛犹如一根紧绷的弦，一触即发。

零九贴紧时无一，对巨石上的人发出阵阵低吼，夜光里的狼眸散着幽森森的亮光，凶狠无比。

“零九真是怕生啊，好歹也见我这么多次了。”那人不怒反笑，大咧咧地朝她迈步而来。

此举彻底惹毛零九，它怒吼一声，撕咬过去！

没料才刚碰到那人，那个身影就如萤火般被打散了，流萤随夜风飘散在空中，只留下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。

“多谢你的鬼毒，期待下次见面。”

居然只是幻影！下了那么半天棋她竟一点都没发现？

看来这些年他的又实力进步了不少啊……

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处处防备她，尽管如今连暗梅山谷都出不了，也不曾对她松懈警惕。

狡猾的狐狸！

时无一不禁一千次叹息，和这样的人合作，究竟合不合适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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