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说服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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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三人在西城郊巡视了一圈。

在这期间，她和林悦莹之间就像隔上了层层迷雾，通过林悦莹种种不自在的表现，她知道了霁影的那番话绝非虚言。

再加上在茶楼意外得知了那样的真相，林悦莹的情绪简直跌倒谷底，更没精力向她解释什么。

一下午，她和林悦莹都心不在焉，全靠霁影带着她们走街串巷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。

她谢绝了队友的晚饭邀请，独自回到房间，瘫倒在床上。

知道林悦莹是带着别有用心接近她，心里居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失落感。她暗暗自嘲，责备自己，这种事应该早就习惯了，为何还会动容于别人的善意之下？

还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霁影，绝对不要再跟他接触了！

早知道她还是一人一组了，真是自寻烦恼……

夜里她失眠了，直至后半夜才恍惚睡去，结果方入辰时就醒了。吃完早餐后，她没有去门口集合，打算回房间里睡回笼觉，结果却被一个小弟子拦住了。

“时姑娘，栾长老有请。”

栾长老？原以为会再过几日才找她的，没想到栾长老和柳护法效率如此高，这么快就说动其他巫族的人了。

时无一打起精神，跟着小弟子一路穿行。

“小友，请问这是要出府吗？”

“嗯，要去城主府，栾长老和柳护法都在。”小弟子不卑不亢地回答。

门口早就停着一辆马车，时无一还遇到了正要出行的林悦莹和霁影，双方皆是一愣，她微微点头示好，随后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。

小弟子同她一起上了车，坐到侧旁，端正好坐姿，眼观鼻鼻观心。时无一也很识时务地没有多问，观望起窗外的街景。

城主府格外气派，金光灿灿的，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座金山，猝然耸立与市中。

下了马车，六个仆人齐齐涌上，围在他们四周，热情地引路，一路上为她们介绍祈陵城的各种特色。

小弟子哪里受过这种礼遇，一改气定神闲，变得局促不安。

时无一看出他的不适，便向仆人们说道：“想必城主也等了很久了，各位还请安心带路。”

没有仆人比城主府的仆人更会听懂弦外之音，于是一干人皆停止了滔滔不绝。

小弟子惊讶地抬头，飞快看了她一眼，又低下头去。

来到主院大厅，她看到那个大腹便便、穿金戴银、气质浮夸的人，一眼就认定他一定是这里的主人。

大厅里果然不止栾长老和柳护法，除开城主，还有三名没见过的人，从他们身上不同颜色的披风来看，应该是来自其他巫族。

时无一认了认，红色披风的是火巫，棕色披风的是地巫，紫色披风的是雷巫，再加上木巫，没想到七大古巫中超过一半都聚集在此。

从时无一进来的那一刻，堂内的气氛突然凝固。

“哼，居然真把巫鬼带来，简直胡闹！”身穿红色披风、留着八字胡子的中年人毫不避讳，率先发难。

她视若无睹，也不做声，就堂而皇之地站着，没有一点怯色。

“身为巫者，竟然与巫鬼合作，真是天大的笑话！”没有得到反应，这人越说越来劲，好在一旁有人出声打断了他。

“潘护法稍安勿躁，事已至此，也无法改变了。”身披棕色披风、瘦高瘦高的中年人走上前。

“元护法说的是。木巫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，潘护法先别急。”胖胖的城主打着圆场，向栾长老和柳护法不断投去眼神示意，却没有得到回应。

地巫与木巫因共同守护大祁山脉，联系向来紧密，所以元护法的态度算是这三人中最和善的。

“栾长老，柳护法，杉族主的意思我能理解，但之前从未有过与巫鬼合作的先例。”

“之前也没出现过狂暴巫者啊。”时无一看似无心地插了句嘴，换来潘护法的一记眼刀。

元护法看了眼时无一，颔首道：“的确。不过与你合作，我们古巫一脉将面临天下人的质疑和考验，稍有纰漏，将被钉上耻辱柱，沦为笑柄。”

“我同意。”紫色披风的女人点点头，看向栾长老和柳护法的目光都是满满的嘲讽，“栾禾，亏你还是参与过战争的人，没想到你也跟着木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胡闹。”

在座的人都知道她嘴里“乳臭未干的小子”说得是杉洋，比起其他巫族族长，杉洋确实不够分量，老族主退位突然，这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。

“我看根本就不需要讨论。”潘护法浑身上下杀气满满，“直接杀了她，以绝后患。”

栾长老和柳护法虽都不是话多之人，但都是硬脾气，而且他们是带着嘱托来的，即使心里再怎么不赞同，那也是自己的族长，怎容得其他族人诋毁？

“大、大家都冷静冷静！”城主满头冷汗，左右为难。

这一触即发之时，一个嘲弄的笑声乍然打破了紧绷，众人皆蹙起眉头。

“唉，怪不得这些年新巫的影响力越来越大，连我这个常年不出山的人都知道‘新巫’的存在。”时无一抬头，目光在所有人脸上环顾了一圈。

“你们就甘心作新巫的影子，甚至被其取代吗？”

在暗梅山谷时，昭杏就没少跟她普及新巫，她自然也知道古巫和新巫之间一直存在的软竞争关系。

“这和巫鬼有关吗？”即使是好脾气的元护法，也露出薄怒之色。时无一看在眼里，心中明了，古、新之间的竞争，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紧张。

不过越紧张越好，她就是想利用这层关系，争取一个机会！

她深吸一口气，平复下心中的波澜，这才不急不缓开口。

“鬼、巫大战结束之后，巫族好不容易在人间积累不少声望，新巫就是借助了这层声望来装饰自己，发展势力。而这么多年以来，古巫都一直活在过去的荣光中，自认高人一等，目空一世。实际上，在大部分人眼里，早已只识新巫而不知古巫了。”

“你少在这胡说八道！”潘护法忍不住打断她，攥紧拳头，好似下一刻就要挥向她。

时无一不理，看向主座上的人，道：“城主大人，这次事件，你应该是先向新巫求助了吧？求助无果，才调头转向古巫。”

“这……”面对时无一突如其来的提问，城主一惊，目光四处游离，支支吾吾的样子简直就不打自招。

“城主大人，你只能管住自己府内的人，却堵不了城内百姓的悠悠之口啊。”时无一顺便说明了一下意外得知这件事情的经过，原来昨天在茶楼的时候，正好听到了几位客人在讨论此事，林悦莹还为此失魂落魄了一下午。

但弟子毕竟是弟子，伤心过后也只能依照族里的要求去完成任务，而现在在堂内的各大族长老、护法可就不一样了，掌权之人对他人的看法会更加敏感。

此时，城主在各种责备、愤怒的眼刀之下，已经快抬不起头了，心里祈祷时无一不要再多嘴。

“各位前辈也不必过于责备，毕竟对普通人而言，新巫和古巫可没那么大区别，既然都是巫族，为何要舍近求远呢？”

她的话尖锐露骨，脉络清晰，将古巫一派最不愿面对的问题直接挑明。在场的巫者们心中各种情绪翻涌，却找不到发泄口。

“新巫势头日渐强劲，若古巫还畏手畏脚，如何能夺回局面？倒不如把这次狂暴巫者的事件，作为一次转机。”

元护法沉吟片刻，蹙眉问，“此话怎讲？”

这次，没有人再打断他，无论是长老护法还是城主，都默不作声，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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